甜蜜的17歲

為了寫一篇文章給大孩當作生日禮物，

一個月前特地從娘家書櫃深處將這本日記找出來，

想從回顧過往之中，找到眺望未來之可能。

說教的人，論從前，往往有太多的美化或誤解，

光陰的濾鏡讓我們遺忘太多，

僅存的記憶卻成為笑話或謊言。

當年我自認超越同輩的品味，

現在回放只是過度自信的無知。

這段時間有空時我就翻翻，

這本日記應該是我自己挑選的，

紀錄時間從3月1日到次年4月16日，

橫跨我的高二時期，17歲的年紀。

當年的大事：

有同學離(校)家出走，還不只一人；

有家長來學校理論老師不當管教，後來上報；

六四天安門，參加遊行活動；

開放探親，爸爸回了一趟老家。

對你而言，這一年的大事會是什麼？

新冠疫情的衝擊？

妹妹的病？

獨自去日本旅行？

大部分的篇幅，都有一個人的名字，

Kathy，高中時期我最愛的人。

作為朋友，分合多次，

每隔幾頁夾著她寫給我的長信、卡片。

當時我們上課沒有傳紙條的惡習，

所以晚上熬夜寫滿滿的情話。

然而常常都有承接不住對方的時候。

你呢？

我知道你一直飽受人際關係的困擾。

其實翻看我的日記，

我也不敢說自己待人處世有多成功？

想靠近又退縮；想放棄又委屈；

過分直白而冒犯別人，

明明執著的事卻又要假裝不在乎。

也會為了分組而苦惱、為了跟誰一起坐而焦慮，

原來當我們跟你說不要在意，

那是因為對我們而言，「現在」這些事過去了。

而在17歲那時本來就該為這些事煩惱，

等你再活3倍的年紀，

戴上光陰的濾鏡，

你也會心疼當年的自己或為當年的自己歡呼嗎？

17歲時我曾想過人生活到30歲就好，

因為我無法想像40歲之後的樣貌。

如果在最燦爛的時候，像櫻花般凋零，也沒什麼不好吧？

沒想到我竟然也寫下「割腕沒什麼」這樣輕飄飄的句子，

到底當時的我有多憂鬱啊？

你呢？

你想要擁抱這個無能為力的世界還是逃離這個峰迴路轉的人生？

社團、音樂、電影，

明明有很多讓我留戀的事：

當校刊編輯、創辦熱音社、

給偶像寫信、和同學去看〈雨人〉、〈悲情城市〉......

我從來不會為了你參加管樂團的成果發表花了好多時間練習，

擔心你的課業進度，

因為原來當年我也因為去聽音樂會喊到失聲......

和你一樣。

高中階段我幾乎都是躲著爸爸，

因為成績不好挨了很多罵，

從原來激烈的言語衝撞到後來我單方棄守形成冷戰。

我只記得高二上學期第一二次段考都是考全班44名的爛成績，

想不到日記中寫下學期也有全年級20名的榮耀時刻。

(然後數學20，窘；地理也有考不到70分而被罰站，呼！)


想起來那時我都攔截成績單，

早早打定主意：考得好壞，我都為自己的前途負責，

所以再也沒有得過爸爸半句鼓勵的話。

我跟你說，功課就是自己的事，

這句話應該是這樣養成的吧。

很抱歉，我很少因為你們有什麼好表現就不斷稱讚的，

可是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寶貝，

是我愛得最久的孩子，

不會因為你有無達到外在那些標準而減損半點價值，

那我為何要擔心或責備你呢？

(但是拜託你說話還是要注意禮貌，這反映的是你的教養)

在我決定生養兒女的那一刻，

戴上光陰的濾鏡，

我只在乎你們是否：健康、快樂、平安。

並且祝福你，擁有專屬自己的苦澀又甜蜜的17歲。